悠悠岁月情

悠悠岁月情  

在岁月长河里，有着令我数不清的感动和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在这里说说大我2岁的一位勤劳善良纯朴厚道的发小，她是我童年记忆里永不退色的一幅。  

她叫俊香，在我老家房后，我两家大门隔着十几步，她家7口人，兄妹四个，两哥哥一弟弟，还有个年迈的外婆,只她一个女儿,俊香小时候像她的名字一样俊，面如桃花，脸若银盘，饱满圆润，丹凤眼，扎两小辫，活泼可爱，她本来应该是全家宠爱的宝贝女儿,不幸的是她母亲体弱多病,在她11岁那年寒冬腊月的一天永远离开人世。我两家是要好的近邻,我们亲热地称她妈妈莲姑姑,走的时候才37岁,不仅人长的像莲花一样好看,而且非常勤快,就是经常肚疼,是我家的常客,我还隐隐约约的记得她常常坐在我家炕上,一边用枕头抵着肚子一边飞针走线做针线活,我和俊香自然也是形影不离伙伴.有一天下午放学回来,发现我妈不停的擦泪,旁边的奶奶唉声叹气，难过的告诉我,你莲姑姑去世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串门了,我听后撒腿跑去找俊,一拐过我家大门就看见她和她五岁的弟弟头上扎着麻纸背对着我在她家大门口不停地摸眼泪,在凄厉的寒风中显得那样弱不禁风无助可怜，她们头顶上那两顶被寒冷的西北风吹得东倒西歪,一起一伏的白色麻纸第一次刺疼我那颗年幼无知的心,我从心底第一次涌出不可言状的悲哀和同情,我失神地望着她,泪如泉涌.....从此以后那个寒风凛冽天空灰蒙蒙的下午,我家房后的大门口，小姐弟两头扎麻纸的凄凉画面深深刺在我童年的每一根神经里隐隐作痛，从此在年少不知愁滋味里我开始品尝到忧伤的苦涩,不由自主地对痛失母爱的俊多了几份牵挂和怜悯。看到街里有些男孩子欺负她姐弟的时候心里很难受，有时候晚上躺在被窝里都意难平。

    俊香虽然也上了几天学但是年迈的姥姥没有能力照顾这个家,所以她早早退学了,洗锅做饭,照顾年幼的小弟弟,等家务活就落在她幼小稚嫩的肩上，小时候大部分人家在大锅里做饭都得拉那个沉重的风箱,我去了常常看见小小的她坐在灶火前一双小手紧握着拉杆吃力的推拉着等着锅盖周边突突冒气。可她毕定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调皮贪玩是孩子的天性,抽空就想跑出去玩,前脚刚出大门,后脚就被大人:香妮子,香妮子喊回去了,喊声里带着怒气。生活的艰辛刻在她当爹又当妈饱经风霜的父亲的脸上，记忆中他父亲没有笑过，他没有条件让他一个宝贝女儿像父母双全人家一样过着快乐的童年时光，（虽然家家都很穷，但是玩起来乐翻天）享受慈父的厚爱，相反是因为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会拿孩子来发泄情绪，经常拿大人的标准要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俊香因为贪玩少做了家务没有少挨父亲和姥姥的训斥,以至于她结婚以后还常常在睡梦里梦见：香妮，香妮的叫声。我虽然比她小两岁,她和我无话不谈，一见面就和我分享着她的喜怒哀乐,我至今也不会忘记她大受委屈时泣不成声的样子。她痛哭流涕时,我跟着泪流满面,她笑容满面时,我跟着得意忘形。我快乐着她的快乐，忧伤着她的忧伤。

由于她母亲英年早逝,父亲在外面辛苦劳作,不在家里,没有女主人的约束,我们去了玩起来自由,她家里常常有很多童年伙伴，记不清霍霍过她家什么东西，反正她家里间外间放着的坛坛罐罐里的东西我都一清二楚。礼拜天假期放学以后,我成了她家的常客,俊尽管有个外婆,我们也不顾及她,我妈不让我做的事,我就在她家偷偷做。人常说家贼难防，这话不假，我偷出我妈藏在席子底下用鸡蛋换的准备七月十五点花馍馍的红绿颜色和几个白色的化肥塑料袋,让俊给我烧开水染成了漂亮的彩条用来扎辫子,编些漂亮小玩样儿。我从家里偷塞了半裤兜黄豆趁她外婆大门口乘凉发呆机会(可怜的外婆常常一个人想念她女儿发呆)让俊给我炒熟,记的她在家烧火翻炒着,我跑在她外婆身边看看能不能听见,家里噼里啪啦的爆豆声,我听起来很清晰,吓得我心佟佟直跳,生怕外婆发现告诉我妈,俊知道她外婆耳朵背,不慌不忙炒熟后，我们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个干干净净。我弄坏我家仅有的竹门帘从上面抽出几根竹棍,让俊给做成竹子针教我织袜子，她从他家一张新羊皮上剪下一块给我缝健子皮套，我跟着她学剪窗花,纳鞋垫,包饺子,那时候过大年才能吃到一顿饺子，我妈不敢靠我，擀皮包饺子都是在她家早早就学会的。我俩一起去河里洗衣服，一起去地里挖甜苣菜，一起去果园里偷苹果，一起看着把她妈妈从坟墓里挖出来把带着头发骷髅放进小红纸箱子里，一起看着她姥姥入殓后和她一起哭，一起打升级扑克时我两出牌定了暗号对方有尖子就按一下鼻子然后放心加分......几天几夜说不完年少轻狂的往事。    

    我们小时候没有多少作业，最多用石笔写满32开大小石板的两面，我的石板磕碰的少边没沿，更写不了几个字就完成作业了，根本就没有回家写作业的这一说，放学回家也不知道帮我不能下地的母亲做点家务，而是趁母亲不注意一溜烟往外跑，一拐弯就是她家，记的我都上初中了，假期里好几天也找不到物理课本，原来是放在她家院子角落里，发现以后早已被雨淋湿以后又晒干了，皱巴巴的卷曲变形，纸张紧紧的贴在一起难以展开,反正我在家里找不到东西时候就去她家就能找到。她妈妈走了两年后她姥姥也走了,俊在家里更孤单， 什么时候都盼望我去她家，我看得出每次去都非常高兴，每次走都恋恋不舍。

因为她是家里的“厨师”，尽管那个年代谁家也没有充足的粮食，但我没有少蹭到她家饭菜。放学回家，好几次她在街里等着我去吃她偷给我留下的好吃的，一块麦子窝窝,一个甜瓜,一个烧山药,一碗凉粉,等等等等......永远不会忘记夏天的一个早晨，（大王村上初中）放学回来，我远远地看见她在官坡上站着，一看见我爬起来就走过去拉着我去了她家，边走边告诉我告诉我她家昨天死了一只小羊，她给我锅里留着一条煮熟的羊腿，我正饿得饥肠辘辘，既感动又喜出望外地双手接过香喷喷的羊腿津津有味地啃起来，她边洗锅，边难过地告诉我，小羊可能因为吃的太多撑死的。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美丽的早晨,官坡上站着穿着红色短袖衫扎着两小辫，远远眺望的那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像一幅优美的油画成了我永不褪色记忆，在那个清水煮菜的年代，她居然舍得给我留着她父亲舍不得吃的东西，那个美味值得我终生回味。

我在高一那年她嫁给本村一个非常勤快厚道吃苦耐劳大哥，结婚那天我没有值钱的礼物送她，只送她一双姐姐给我的红尼龙袜子，却饱饱地塞了她家一顿可口的饭菜。她不用涂脂抹粉刻意打扮也是我和村亲们眼里最美丽漂亮的新娘。

在她心里我是个“有学问”的人，她的三个孩子，两个孙子都是等着让回去起的名字。我在两次高考失败心灰意冷时，她十分肯定地告诉我说她相信我一定会考上的，如果我有点滴自信最初也是她给的。  

几年后我在县城里安了家，成了小时候向往的所谓的城里人，我们几个小伙伴曾经约定过，以后谁能住在城里，赶会就住在谁家，结果几十年过去了，前几年年年都赶五月十七，她都没有进过我家，她说我忙,怕给我添麻烦,今年正月第一次拿着一大包吃的来到我家，再三挽留才吃了一顿饭。

刚成家那几年，我回去用几块钱的小礼物能得到她大包小包的成倍的回报！不论是土豆，粉条，豆角，嫩玉米，毛豆，小米等等都是捡最好的给我。有一年正月我在老家住着，她知道我回去了就给我端去满满的一大盆发好的摊饭糊糊，（硬糜子脱皮磨的）让我借个螯子现吃现摊，那一张张煎得焦而不糊金黄金黄吃起来油香油香的渣米摊饭饼恐怕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好几年人们不种糜子了。

几十年来我夏天吃着她院子里种的蔬菜，秋天吃着她地里种下的，嫩玉米，土豆，冬天吃着她们新打的小米，正月里吃着她们给做的粉条馒头。最近两年我退休清闲了，离家十里交通方便，她只要做好吃的就视频叫我回去，我随叫随到，从不拒绝，我坐在她的热炕上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老家,身心感到无比自在和温暖。我两不厌其烦地一边叙叨着光阴的故事，一边把少年的回忆一口一口的咽进肚里。我们看着彼此两鬓斑白的容颜，满是皱纹的眼角里不约而同地溢满了泪水.....是啊，人老怀旧，故土难离，在我双亲去世，魂牵梦绕的故乡依然有这样的姐妹给我做好饭呼唤我回去！有这么恩重如山，情深义重的发小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我们的友情像陈年的老酒经过近60年岁月成酿越来越醇香,越来越珍贵！

俊凭着她勤劳的双手，吃苦耐劳勤俭持家，苦尽甘来，现在家庭和睦，生活富裕，儿孙满堂，享受着天伦之乐。我为她幸福生活感到无限欣慰，我相信好人一生平安，我愿俊全家健康长寿，平安顺遂，老年越来越幸福，日子更上一层楼！ 

                                                           郝换莲于2023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