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发小

我的两发小

   在悠悠岁月里，有着令我数不清的感动和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在这里说说大我2岁的两位勤劳善良纯朴厚道的发小。她们是我童年记忆里永不退色的一幅画。

    我老家房前的发小叫芳，全家七口，兄弟秭妹五个，上面是姐姐哥哥，下面是弟弟妹妹，她是老三，和我的昵称一样，大人们直呼二妮子，芳，小时候眉清目秀，瓜子脸小杏仁眼，扎着两条粗而黑的麻花大辫子，十分清纯可爱。在她十岁那年她母亲不幸去世，姐姐早已出嫁，父亲和哥哥还得下地干活养家糊口，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妹妹才三四岁），洗衣做饭的重担大部分压在一个十来岁的芳瘦小的肩膀上，本来在该上学的年龄就因为妈妈生病，弟弟妹妹小没有入学，妈妈去世以后就永远失去上学的机会，她本来很聪明，悟性高，并且善解人意，心灵手巧,我为她没能上学感到无比可惜！

     记得她家老房子是西房，那个年代冬天特别冷，下雪以后她家房檐上整整齐齐的挂着一排像琉璃一样的冰柱，我们去了经常用棍子打下来当冰棍吃，屋里烟熏气打，潮湿阴冷，窗台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窗户上一小块玻璃白花花的冰花使劲刮才能看见外面，芳冬天脚上手上总会生冻疮，又疼又痒非常难受.受冻的小手还的拿起针线给一家人缝缝补补，十来岁的孩子既给弟弟妹妹们担负着妈妈的角色，又当着大人们不高兴时的出气筒，她毕定是个也想贪玩的孩子，难免会误了做饭或者其它家务，下地回来的爸爸的免不了要严厉地喝斥几声，我们一起在外面玩的时候，总会听见她奶奶或者是爸爸：二妮子，二妮子的吆喝声，只要是爸爸的声音就立马收敛笑容赶紧跑回家干活，上了年纪的奶奶责怪完以后又后悔的摸眼泪，心疼她没有妈妈的年幼的孙女不幸遭遇，我们叫她出来一起玩的时候，她屁股后面总有个跟屁虫小妹妹，粘着不让她参加，哭着闹着,她马上就停下来柔声细语耐心去哄，没有见过她对小妹妹发过脾气。不懂事的我们当时很讨厌她妹妹像粘糕一样粘她，想教训她一下,但是她总是笑眯眯的哄着护着,现在想起来她这个小姐姐比当妈妈的都有耐心。对芳印象最深的一次，在骄阳似火的夏天中午，她在院子里做午饭,那时的农村大部分人家都在院子里用胶泥盘一个露天锅灶，避免夏天家里做饭太热，一般人家没有条件再搭个遮阳棚，瘦小的芳大汗淋漓的蹲在火球一样的炉子旁一边添柴一边站起来用勺子在锅里搅动,好不容易把一锅稀饭烧好了，端锅的时候,因为锅边太烫没有端稳,端起来朝怀里一晃一倾斜，大股的滚烫的饭汤浇在她的两条大腿上，她疼的原地跺脚，哭得撕心裂肺,汗水浸透得整个人像落汤鸡一样,痛苦的小脸上肆意流躺着大滴大滴的分不清的泪水和汗水，几十年过去了我想起那一幕还心有余悸。可是最近我和她说起此事她淡淡一笑说：早忘记了，小时候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呢！.....她说的淡定从容,我听的不是滋味!这事在她整个童年的经历中也许真算不了什么。还记的正房里住着她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奶奶慈祥可亲，爷爷不苟言笑，说话又板着面孔咬牙切齿，小时候感觉很害怕，一看见她爷爷在院子里就不敢进去，但是趁他不在的机会，家里就会有好多童年伙伴，没有大人管，我们海阔天空的放任，记不清去了霍霍过什么事,也记不清蹭了她多少窝窝头，山药蛋，咸菜，干蔓菁玉米等等.....反正她家里的每一个坛坛罐罐里放着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另一个发小叫仙，在我家房后，离得最近，她家也是7口人，兄妹四个，两哥一弟，还有个年迈的外婆,只她一个女儿,仙小时候像她的名字一样好看，面如桃花，脸若银盘，饱满圆润，双眼皮，小嘴巴，扎两小辫，活泼可爱，她本来应该是全家宠爱的宝贝女儿,不幸的是她母亲也是体弱多病,在她11岁那年冬天永远离开人世,我两家是要好的近邻,她妈妈走的时候才37岁,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非常勤快,就是经常肚疼,是我家的常客,我还隐隐约约的记得她常常坐在我家炕上,一边用枕头抵着肚子一边飞针走线做针线活,我和仙自然也是形影不离伙伴.有一天下午放学回来,发现我妈的眼睛红红的,不停的擦泪,旁边的奶奶唉声叹气，难过的告诉我,仙的妈妈去世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串门了,我听后撒腿跑去找仙,一拐过我家大门就看见她和她四岁的弟弟头上戴着麻纸号帽子在她家大门口站着,我当时还小,那一年我才9岁,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感受还没有太深体会,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景了,但那天下午在寒风中站立的那两个孤单无助小身影和她们头顶上那两顶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一起一伏的锥型白色麻纸帽子第一次刺疼我年幼无知的心,第一次从心底涌出不可言状的怜悯和悲哀,我失神地望着她们,泪如泉涌。小姐弟两戴帽子的画面在我快乐的童年旋律里开始注入了忧伤的色调。

仙的遭遇和芳差不多,虽然也上了几天学但是年迈的姥姥也没有能力照顾这个家,所以她也早早退学了,同样是洗锅做饭,照顾四岁的小弟弟,那时候大部分人家在大锅里做饭都的拉那个沉重的风箱,我常常会想起她和芳坐在灶火前吃力的推拉的情景。仙也一样贪玩,一有空就跑去找我,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仙妮子,仙妮子叫回去了,她也一样因为贪玩误事没有少挨大人们的训斥,她两痛哭流涕时,我跟着泪流满面,她两笑容满面时,我跟着得意忘形。我快乐在她们的快乐，忧伤在她们的忧伤。

由于她两的母亲英年早逝,父亲们在外面辛苦劳作,不在家里,没有女主人的约束,我们去了玩起来自由尽兴,礼拜天假期放学以后,我成了她两家的常客,因为怕芳的爷爷,去得仙家比较多,仙尽管有个外婆,我们也不顾及她,我妈不让我做的事,我就在她家偷偷做,我从我家席子底下偷出我妈用鸡蛋换的准备七月十五点缀花馍馍的红绿颜色和几个白色的化肥塑料袋,仙给我烧开水染成了漂亮的彩条用来扎辫子,我偷出我家的豆子趁她外婆大门口乘凉发呆机会(可怜的外婆常常一个人想念她女儿发呆并且耳朵很背)仙给我炒起来,记的她在家烧火翻炒着,我跑在她外婆身边看看能不能听见,家里噼里啪啦的爆豆声,我听起来很清晰,吓得我心佟佟直跳,生怕外婆发现告诉我妈,仙知道她外婆耳朵背,不慌不忙炒熟后，我们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乐着。我弄坏我家仅有的竹门帘从上面抽出几根竹棍,仙给做成竹子针教我织袜子......说不尽调皮的童年趣事。我跟着她两学剪窗花,纳鞋垫,包饺子,那时候过大年才能吃到一顿饺子，我妈是不敢靠我的，擀皮包饺子都是在她两家早早就学会的。我们小时候放学以后没有多少作业，最多用石笔写满32开大小石板的两面，我的石板磕碰的少边没沿，更写不了几个字，根本就没有回家写作业的习惯，放学回家也不知道帮我不能下地的妈妈做点家务，而是趁我妈不注意一溜烟往外跑，不是在街里，就大多数在她两家玩，记的我都上初中了，好几天也找不到物理课本，原来放在仙家院子角落的一摞石头上，发现以后已经被雨淋湿了以后又晒干了，皱巴巴的卷曲变形，纸张紧紧的贴成一塌。她外婆在她妈妈去世两三年后也走了，仙在家里更感孤单， 什么时候都盼望我去她家，天黑了也恋恋不舍让我走，直到我家里人喊我。因为她两是家里的“厨师”，尽管那个年代谁家也没有充足的粮食，但我没有少蹭到她们的吃的喝的。大王村上初中时，放学回家先路过仙家，好几次她在街里等着叫我去吃她给我留下的好吃的，永远记的一天中午放学回来，刚从官坡爬起来（上学必经之路）饿的饥肠辘辘，食欲又大，我远远地看见她在我家门口等我，一看见我走过去就高兴的拉着我去了她家，告诉我她家昨天死了一只羊，她给我锅里留着一条香喷喷的煮熟的羊腿，我毫不客气接到手里三下五去二啃的干干净净，多少年过去了想起来还是垂涎欲滴，但是现在不管上多少调料也做不出当年那个可口的味来。

我在初三那年她们两先后出嫁了，仙嫁在本村，芳嫁到外村几年后也移户到本村，她们的爱人都勤快厚道吃苦耐劳，她两结婚时我一人只送了一双红尼龙袜子，却饱饱地塞了两顿可口的饭菜。她两有了孩子时，我在上高中，我在她们眼里成了“有文化的人”，仙的儿子让我起名字叫：韩健（姓韩名健），芳的儿子跟着叫白健（姓白名健），仙自己的三个孩子，两个孙子都是让我起的名。我有点滴自信也是她们两给的。几年后我在县城里安了家，成了小时候向往的所谓的城里人，我们几个小伙伴曾经约定过，以后谁能住在城里，赶会就住在谁家，结果几十年过去了，前几年年年都赶五月十七，她们都没有进过我家，芳前几年只来过一次，饭也没吃给我送来一大包山药粉丝和馒头放下匆匆而去，仙今年正月也是拿着一大包吃的来过一次，再三挽留才吃了一顿饭。刚成家那几年，我回去用几块钱的小礼物能得到她们大包小包的成倍的回报！不论是土豆，粉条，豆角，嫩玉米，毛豆，小米等等都是捡最好的给我。有一年正月我在老家住着，仙知道我去了给端去满满的一大盆发好的摊饭糊糊，让我现吃现摊，吃起来更香更有筋。

几十年来我夏天吃着她们院子里种的蔬菜，秋天吃着她们地里种下的毛豆，嫩玉米，土豆，冬天吃着她们新打的小米，正月里吃着她们给做的粉条馒头。最近两年我退休清闲了，离家十里交通方便，她们只要做好吃的就视频叫我回去，我随叫随到，乐此不彼，人老怀旧，故土难离，我在她们那里重温着那份难以割舍的故乡亲情，我们三人（只要我回去我们三个就在一起）一边叙叨，一边把少年的回忆一口一口咽进肚里。我在她们炕上仿佛坐在小时候的家里一样,身心感到无比自在和放松,享受着她们那份一如既往无私纯朴的爱,我们的友谊纽带没有因为我父母的去世而中断，而是越纽越牢，我何其有幸在我魂牵梦绕的故乡还依然有亲人做好饭等我回家，以慰籍我那份浓浓的乡愁，让我倍感温暖，万分珍惜。让我今生今世感激不尽!

多年来她们凭着勤劳的双手，吃苦耐劳勤俭持家，都苦尽甘来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两家都母慈子孝儿孙满堂，我为她们感到无限欣慰，我发自肺腑祝福她们健康长寿，平安顺遂，日子更上一层楼！

郝换莲     

2023年3月27